奶东村和奶西村的中间,每天往返很多狗。 奶子房是虚假。狗反反复复,从奶西走到奶东,穿过香江北岸,麦克面包房,西部巨人马具店,崔各庄国际艺术金融示范区,回到别墅。狗没找到自己的位置。 狗不是自己在走。代遛公司的受雇女性左手牵着四狗,右手牵着四狗。从奶东走回奶西的时候,有时左手只剩三狗。 没有狗说出来。 艳红在马具店二楼租工作室。罗马湖的工作室被拆后,这里毕竟安稳一些。受益于如此多的虚假,租金比罗各庄和马头庄高不少。 从一些庄到一些庄,艳红三十七岁了,她早就不再做雕塑。她去长征空间看知名Z艺术家的开幕,不锈钢雕塑像扫地机器人一样穿行,穿行在知名Z艺术家新鲜的美院雕塑系主任身份上。
现在不兴这个了就是说,艳红总结。从那天起,她在马具店楼上的窗口发呆。当艺术家可以受到很多宽容对待(居高临下的),首先是被允许发呆,而且只要没赚钱,就可以一直当青年艺术家。五十岁也是。 于是青年艺术家艳红发呆到十月。 少了一狗。 哎!艳红朝楼下喊。代遛女性抬起头。 「狗跑了一个」 「没跑啊」 真的没跑。狗不是跑的,狗就是从四到三,无声无息地少了。狗也无所谓数字,狗的变少就像一盆水在太阳下蒸发了一些。 艳红没再说什么,代遛女性牵着一团紧缩的狗走了。 从这一天起,狗频繁地从四到三,蒸发掉一点点。奶子房空荡荡,没有老年人对这些杂事牢牢把控。只有四环里的小区盛产这种老年人。没有人嚼舌根的时候,狗就白白蒸发了。 第五次发现从四到三的时候,艳红开始在工作室的墙上画线——人类讲究统计学,艺术家可以不讲,两相权衡,她做了决定。世界的法则绝不是从四到三,所以必须用一条线代替一次紧缩,用存在补足缺失,这是本能。 对奶子房失衡的知情人士很少,而知情总好像伴随着一些义务。从奶东到奶西的咖啡馆和国际学校越来越多,狗的紧缩越发频繁,但也越来越难以察觉。 一条线太细了,艳红想。 艳红招了两个助手,买了一台3D打印机。打印狗,手工上灰色,做旧,像Daniel Arsham。一个和另一个,一个和一堆,没什么区别。但是知名Z艺术家很喜欢,说这是雕塑摇摆在手作之手与机械臂之间的例证。 于是很多藏家要买。他们来马具店二楼谈起自己的雕塑收藏脉络,但不太谈他们别墅里的狗。也来了一个策展人,在给上海某美术馆筹备后人类世寓言的群展。艺术话语在两百平的工作室越积越多,马具店都快塌了。 时间一长,楼下的狗蒸发得也不剩多少,有时候经过是二,回来也是二。艳红说那就卖吧。 第一件作品销售后四天,藏家派人送了回来。微信里他支支吾吾,说狗寓意不好,放在家里影响风水。 艳红没说什么,打开木箱,里面只有一条线。 第二年,艳红搬回了罗马湖,此后艺术圈不太再听到她的名字。二楼的线被马具店收走送到厂家,不久店里卖起了一些坚固的马耳罩、马鞭和马刷,生意很好。 奶子房还有狗,但是各自找到了位置。 这就是奶子房的一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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