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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谈:田原

Jun 2019

2009年至今,是空白空间谱写全新篇章的十年。以十年为契机,画廊推出了群展“漫游者之歌”(2019年5月25日-7月14日),展览由沈宸策划,将空白空间的合作艺术家在个人创作生涯中的求索悉数呈现,勾勒出艺术家们各自寻找精神家园之路。


展览从两个展厅延伸至户外草坪,涵括了24位艺术家的创作,然而它却不是“一人一件代表作”式的拥挤群像展。我们纵然也能发现大型代表作的身影,如何翔宇的《可乐计划》(2009)首次将实验所用的工具和油桶以博物馆陈列的方式占据了大半个展厅;但也有轻盈戏谑的作品,如谭天将自己的毕业证书折成纸飞机(《猜猜谁回来了》,2019)。有些作品不是既成的过去式,而是正在当下生成:郝经芳与王令杰用凸透镜装置在热敏纸上灼出的痕迹(《Sun Drawing》,2012-2019),和刘诗园从丹麦工作室不断寄来画廊的明信片(《浮动事件》,2019),将在展览期间持续增添于展墙上。不同艺术家的创作间形成了恰到好处的空隙与节奏——当然,“节奏”这个词十分微妙,因为王海洋的两件装置作品中的电子节奏声完全占据了展厅,令人不安,无处可逃。


这样的展览与空白空间创立之初的面貌大相径庭。2004年,空白空间由Alexander Ochs创立于北京798艺术区,为柏林画廊Alexander Ochs Galleries的北京分支。作为798艺术区的早期进驻者,空白空间曾代理方力钧、杨少斌等中国重要艺术家,并呈现了Joerg Immendorff,Franz Gertsch等国际艺术家与中国艺术家的多个对话展览。2009年,空白空间将画廊迁至草场地,成为一家本土画廊,并将关注点转移到国内外年轻艺术家的创作上,为何翔宇、李燎、刘诗园、刘辛夷、石至莹、王拓等众多艺术家举办了在中国的首次画廊个展,且见证了他们的迅速成长。如今,空白空间代理的许多年轻艺术家逐渐在国内外获得关注与认可,画廊也成为了中国当代艺术图景中重要而不可或缺的一员。


艺术家背景的田原,2009年完全接手画廊,成为空白空间的经营者。本次对话中,田原谈及空白空间的十年发展历程,艺术家面貌,以及画廊在当今国内与国际艺术界中的生存境况。



请先谈谈这次的展览吧。


空白空间走过十年,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我们希望以一场展览的形式完成此次颇有意义的回顾。这就意味着展览一定是群像式的,囊括了我们所合作的24位艺术家。

在这样的设定之下,策展人沈宸以《漫游者之歌》(A White Space Odyssey)为题,以“奥德赛”为母题的相关文本作为框架展开。面对艺术家十年的丰富创作,其中有太多兴趣点和脉络可供追溯,想要仅以某一条具体特定的线索贯穿这些艺术家的全部创作几乎是不可能。所以,我们最终决定邀请艺术家们选取贯穿其创作理念中的“线索性”作品呈现,而非选择时间线索等作为单一路径。同时,所选择的“线索性”作品并非以认知度为唯一标准,而是旨在反映艺术家个体的实践与思考。有的艺术家呈现了早期的作品,意在探索蕴藏其中的工作方法对后续实践的重要影响;有的则选取了新近的创作,提示着艺术家在当下的重要转变。我们更是将几乎全部艺术家都请到了开幕现场,这对画廊和艺术家们来说,也是非常难得的梳理与交流的机会。画廊团队在筹备讨论和布展工作中,也完成了一次对内的深度重读。


空白空间的艺术家呈现出了怎样独特而多元的面貌?


我们一直关注艺术家结构的丰富与多样性,但这并非出于刻意的平衡,而是随着艺术家名单增长的自然形成。多样性不仅指向艺术家实践跨越不同的创作媒介,架上、装置、影像、行为等,同时体现在其所处的语境与社会背景、关注议题与思考方向中。空白空间保持着和艺术家的长期稳定合作,同时以开放性的思路支持艺术家的对外项目。随着画廊的发展,我们也开始有意识地逐步建立与国际艺术家的合作。


2009年是这十年的起点,由于经济危机的影响,国内的艺术环境相对动荡。你在那时接手空白空间,并大胆决定离开早期路线,开始了全新的展览计划。当时是出于怎样的考量?而十年后的今天,似乎对艺术界来说也并非是最好的日子。这十年间你感觉艺术环境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2009年空白空间的转型,源于我一个很直觉的决定。2008年的经济危机,艺术品市场受到了直接的影响,西方资本回撤本土,这也是我从合伙人手中全盘接下空白空间的直接原因。面对转型势在必然:一则,当时经营国内年轻艺术家的画廊少有,再则,我更希望关注与我同辈的年轻艺术家的实践。这也是作为一个本土画廊从业者的态度——面对艰难的外部环境,是干脆离场,还是选择坚持?我和很多同行作出了一样的选择。


回顾这十年,艺术生态无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画廊业态经历了从新生到规范的生长过程,藏家群体也保持着稳定的增长。十年前,经营当代艺术的画廊在本土如零星花火,十年后,我们进入了常规化、体系化的机构工作常态,艺术成为文化消费中的重要构成部分。


和十年前一样,我依旧相信,在中国,艺术行业拥有机会与未来。


在过去这十年内,画廊经历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我认为最大的挑战永远不在于外部,而是来自日常:如何在漫长的时间中坚持高品质的耕耘。


空白空间的团队一直保持着稳定的结构,我们一起扎实地工作,对行业的敏感与好奇心保持如初。画廊的本质是一个服务性机构,我并不相信有所谓一战成名的关键时刻。坚持才是最重要的。在日常、具体而微小的事情上持续耕耘,保持品质。艺术是一个极其看重积累的行业,微小的挑战存在于漫长的从业经历和繁琐的工作细节中,以高频次、大面积、长时间的方式存在。每一个展览,媒体上每一个观点的露出,出版物每一页的细节,甚至是与艺术家展开的每一次讨论,我们都认真对待,坚持了十年。


空白空间以发掘艺术界新锐声音而知名。例如,画廊去年举办了生于1993年的艺术家张子飘的个展“极度湿润!”(2018年5月12日-6月20日)。你们如何寻找合作的年轻艺术家?什么是你最感兴趣的艺术家特质?


年轻艺术家是空白空间长期关注的线索。保持着对于新面孔的敏感,已经成为我们的日常状态。我们充分开放视野,倾听来自艺术家、策展人等业内人士的讨论与推荐,尤其是在自媒体发达、资讯高速流通的媒体时代,画廊也曾通过微博发现过艺术家并合作至今。近年,我们也在国际范围内寻找艺术家合作的可能,并且颇有所获。


挖掘年轻艺术家本身就是非常刺激的事情。在面对年轻艺术家创作初期的热情与冲动的同时,也伴生了未来的可能性及其间的不稳定性。我们见证了艺术家在起点处驾驭天赋,见证他们的成长与延展个体的思考,这种共同成长是画廊的挑战,也是我们工作的乐趣。


我始终认为,艺术家的思考最终还是以作品面貌为落点。在这个过程中,艺术家作为个体在创作中传递的能量,以及作品透露出来的为人心性,始终吸引着我。这种最迷人且最宝贵的特质,难以被社会和艺术的思潮所遮蔽,无论在哪里接受教育,无论创作媒介或命题差异,总能在表达中自然地流露出来,使艺术家成为自己本身。


空白空间近年参加了巴塞尔艺术展等国际博览会。当国际蓝筹画廊在全球艺术市场中愈发声势浩大,中小型画廊苦苦挣扎,你是否认为如今处在一个艰难的阶段?


我从未认为现在处在所谓艰难的时刻。同时,这种压力的来源,也绝非仅仅来自国际画廊的单一方面。在我看来,中国画廊在国际上面对的最大挑战,从来不来自于外部,而是来自画廊自身及所合作的艺术家。

作为一家本土画廊,空白空间一直在积极参与国内外博览会。在对市场的讨论中,大家往往很容易被高价作品所吸引,国际画廊的标的和成交额这些闪亮的数字,不免时常被拿来与本土画廊进行横向对比。但是对于画廊而言,我更看重自身在博览会上的收获。这种获得不仅在于销售层面,而更多是持续接触到新的藏家群体,艺术家们持续被关注和讨论。 


从北京、上海到成都、深圳,国内的艺博会市场也在完成自身的升级和蔓延,这无疑从另一个侧面表现了本土艺术市场的发展潜力。从亚洲及国际视野来看,空白空间从2013年开始连续七年参加香港巴塞尔艺术展。2018年同时参加了瑞士巴塞尔艺术展“艺创宣言”和“意象无限”两个单元,让更多的人看到我们的工作。在面对在更大视野中与国际机构的同台时,我依旧认为,艺术的丰富性和趣味的多元化是不变的,要对自己的工作有信心,对合作的艺术家有信心,在行业生态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我并不担心艺术家与西方画廊的合作,反而持促成的态度。从空白空间的角度,我们对于艺术家的外部合作也一直保持良性开放的方式,在我们的合作艺术家中,这样的例子很多。在我看来,中国当代的年轻艺术家或许需要一个西方画廊,但他们更需要一个稳定、积极的中国本土画廊,一同成长。


空白空间的藏家群体经历了怎样的变化?近来,国内藏家是否更倾向于购买知名成熟艺术家的作品?


近年来,企业收藏与公共收藏越来越多,私人藏家的趣味也在发生变化。私人藏家从受教育程度、身份职业、年龄层次,到个人品位、收藏目的,乃至对待艺术的态度都越来越多元化。国内的藏家群体早已不满足于对成熟艺术家名单的热衷与追捧,收藏更多是开始和个人趣味、生命体验建立连结,更为个人化。这些契合的点可能存在于一个知名的、市场成熟的艺术家作品里,也可能存在于一个籍籍无名的年轻人青涩的表达中。使不同类型的艺术家找到自己的观众和藏家,也是画廊的工作使命。


空白空间接下来的步伐将会怎样?你如何展望画廊的未来发展?


十年间,空白空间合作的艺术家非常稳定,我们携手合作艺术家,陪伴他们共同成长,也期待与更多优秀的艺术家展开新的合作。随着艺术家的成长,关注青年艺术家或许不再成为空白空间的唯一标签,我们依旧保持对行业的热情、敏锐与信心。而回归到日常工作,我们依旧会在具体的情境中,做好画廊为艺术家、藏家的服务,自然生长。


对谈:田原: Wo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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